回忆奶奶

静夜玩明月 · 发表于 2014-7-19 10:23:55

一转眼,亲爱的奶奶去世已经快十年了。
奶奶是浙江湖州骆驼桥人，家境殷实，我就想不通她十几岁时怎么会嫁到徽州昌溪（听老辈讲是被骗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虽然我祖上是号称“荣庆堂”的官宦人家（从老家关于我祖上的传说、尚存有两个天井的深宅大院以及门口建于道光年间竖旌旗用的石礅依稀可以看出家族曾经的辉煌），但到我爷爷辈是已经非常没落了。
我印象中的古代女人都是裹着小脚的，但我奶奶偏是一双大脚板。我曾经问过她原因，她说家里当时是必须裹的，只是因为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家人非常宠她、顺着她，加上她坚决反抗，一到关键时候就吵闹直至溜走，最后就不了了之了（佩服，奶奶，你也可以算是向中国几千年封建女权挑战的先驱者之一了）。
因为家庭的原因，奶奶很小时就养成了打麻将和抽烟的习惯。她空闲时永远是提着个旱烟枪腾云驾雾，可能知道吸烟有害，她坚决不许我父亲沾染抽烟这个恶习。人说抽烟伤身体，可我奶奶从小就抽，一直抽到她睡在床上不能动，可还硬是活到93岁才仙逝。
奶奶一生中生了五六个小孩，可除了我爸，其他的都夭折了，特别是我有个大伯已经十岁了，人很乖，学习也很好，可在和同学玩时不知道被哪个王八蛋往耳朵里塞了粒黄豆。回家没讲，直到豆子发大胀痛的受不了才告诉奶奶，可已经来不及了，大伯最后还是走了。这事对她打击很大，所以爸爸很孝顺，很勤奋，事事依她，并努力读书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带她搬进了城里，算是圆了奶奶的梦。因为奶奶好胜，为了让她高兴，我们在陪她打麻将时也经常故意输给她，她就会开心的哈哈大笑。
奶奶身体很好，手脚也非常勤快，家中的家务活基本是她承包。她70多岁摔断腿之前一直是她买菜烧饭。记得七十年代末期，我家已经七口人，奶奶、爸妈和我们兄弟姐妹四个的日常开支全靠爸妈两人的工资支撑，十分拮据，生活比较清苦。所以吃顿好的我们四个小孩就会抢，经常打架，父亲曾经气的将一碗萝卜烧肉摔掉。后来奶奶想了个好办法，每人一只小碗，菜每人平分，结果大家都舍不得吃，一碗菜要吃两三顿，特好玩。
奶奶本事很多，什么家务、针线活啊都会做。因此我经常跟奶奶学。说句脸红的话，作为男人，我小学二年纪就会在书包上绣花，现在家里用的袖套、围裙都是我用缝纫机缝制的，衣裤的缝缝补补也是我，至于洗衣、拖地、烧饭就更不用说了。这些经历虽然养成了我细心、勤快、耐心、好脾气的习惯，但也养成了我优柔寡断的性格，所以至今放不开，做不了大事。好在我性格开朗、知足常乐，得以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
奶奶脾气很好，基本不发火，但有一次例外。那时我七岁左右，住在小北街（我家搬家次数挺多的，从小北街到中山巷，然后上路街，直至现在的紫阳书院），带着弟弟在街上玩。因受不了甘蔗的诱惑（说来可怜，那之前我好象很少吃过甘蔗），在地上捡了根别人丢弃的甘蔗顶梢两人啃了起来。很要面子的奶奶闻讯赶来，当众打了我们。回家后奶奶一直不语，第二天她不声不响的买了根真正的甘蔗回家。我知道那时候一根甘蔗的价钱是什么概念，所以我不怪她打我。我感谢奶奶教了我许多做人的道理。
我和奶奶感情很好，从小一直和奶奶睡。我小时候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双手捧着她脸庞入睡。冬天还好，夏天就象个火炉，可她从没抱怨过。长大后，只要我一个人回家，还是喜欢和她睡。她去世前的几个月，因为瘫痪在床，不能进行身体移动，所以床上不好清理，有许多她的皮屑，但我还是能习惯性的陪她，给她换尿布湿时，也不会感到恶心。这可能就是亲情的缘故。
奶奶后期的痛觉基本消失，为了给她取暖，要经常给她泡烫婆子。有次，滚烫的铜质表面将她的腰部烫了个手掌大的水疱，大家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痛，直到两天后给她换衣服才发现水疱已经被磨破化脓了。当时大家都心疼的快哭了。
奶奶去世前已经有点糊涂了，要经常吸氧，因鼻子呼吸不畅，所以她必须张大嘴巴呼吸，嘴巴容易做干，需要不定时喂水。我们全家轮流值班，并给她床头装了个按铃。有时候疲劳透顶的我们好不容易抽空入睡，半夜就又被她的铃声惊醒，问她什么事，她会淡淡笑着说，没事，就看你们在不在。
我也有内疚的地方，就是我工作后的十几年只为她洗过一次脚、剪过两次指甲，我感觉欠她的太多，但愿奶奶的在天之灵能够饶恕我的不孝。
奶奶，我在想，天上的繁星之中肯定有你的影子，我能感受到你正用那慈祥的目光默默的注视着我们！
奶奶，我又开始想你了。